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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的若干侧面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到底,就是一个词:神圣暴力。

在互联网上经常见到一种对于左翼的幼稚指责:“你的那堆左翼理论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左派在历史上杀了很多人”。在这里必须要援引布莱希特那句经典的笑话:

同开银行相比,抢银行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明确地承认左派在历史上杀了很多人,对,你说得都对。但是同那种“把左派杀人定义为非法”的暴力相比,左派的暴力又算得了什么呢。倘若我们从辩证法的角度来看,难道不正是律法本身创造出了罪恶,然后又回过头来让自己隐身了,取消了“法罪同源”的维度,从而显得仿佛罪恶天生便是罪恶,律法天生便是律法吗。

在右派们上蹿下跳辱骂列宁和罗伯斯庇尔为杀人如麻而不人道的刽子手的时候,他们却总是忘记了,在列宁和罗伯斯庇尔暴力的背后有一种将他们贬斥为暴力,主权者的律法的暴力。这种暴力的不人道程度较之革命者有过之而无不及,主权者们随意地开启与关闭例外状态之门,肆意地进行敌我划分,将人贬低为非人(正如右派们对罗伯斯庇尔和列宁所做的那样),假如说列宁和罗伯斯庇尔是滥用暴力的刽子手的话,那制造了这些刽子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种奠基性的暴力。

倘若不反思到这一点,像之前跑到我博客评论区底下喷粪的那个小傻逼一样看见暴力就骂,实际上就是无条件地维护这种主权者的暴力——对他们而言,越保皇,也就越人道,俄罗斯今天最好还在拜沙皇!那你来我这里放黑屁,指定没有你的好敌我划分果汁吃。

这种律法的暴力永远不可能永久,永远不可能永久地阻挡住自己之外的所有暴力。正如法兰西不可能永远地杜绝罗伯斯庇尔,俄罗斯不可能永远地杜绝列宁一样,总是会有各色各样的暴力从地里涌出来。首先会是齐泽克称之为零度暴力的那种无节制的癫狂暴力,纯粹作为一种愤怒的宣泄,在那之后则是这种暴力深层的革命之源——神圣暴力。

神话的律法暴力总是血淋淋的,因为它总是要求别人的牺牲来维持自己的命运,主权者总是想要稳如泰山。而神圣暴力是不见血的暴力,因为它牺牲的是本就无可牺牲的赤裸生命,用海明威的话说“虚无缥缈”,“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零度暴力打破了律法的暴力,在那之后它自己创设了自己的秩序,无秩序的秩序,才变成了神圣暴力。面对自由的深渊、面对无人担保的未来(不存在一个名为“历史必然性”的上帝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审判日清算一切),神圣暴力自己为自己担保,自己成为自己的解答,自己化身为自己的弥赛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右派指责的“左派总是混乱之源”确实是很对的,但是这种混乱是神圣的,罢工对于资本主义的律法是纯粹的扰乱,但罢工也是生成中的秩序,活在旧秩序中的人理解不了的新秩。

右派指责左派是一神论逻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又对了。真正的基督徒就应该是一个左翼无神论者,在一神论的那些教义之中存在者解放性的力量。耶稣教导他的门徒应当爱他们的敌人如邻人,被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给伸出去——耶稣知道复仇与暴力都是必要的手段,但在这一切之后,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无目的之手段,律法暴力与零度暴力的合题,终结暴力之暴力——也即是神圣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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