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步还是不够的,这其实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只不过是把问题翻译了一遍,翻译成了另一个实际上一样只是长得不一样的问题而已:为什么北欧姓社这种一眼丁真的烂活可以翻来倒去地讲?为什么明明就是姓资的北欧总给人一种姓社的感觉?
这个问题放在国内就是纯纯的后改开意识形态,不多谈。但是这个问题有趣就有趣在,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国内的问题,北欧社民神话在欧洲和美国都相当有市场,而且北欧也确实——尽管是过去而不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希望走社民的民主道路和平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了。尽管北欧的社民道路失败了,并且按照列派的经典分析是必然失败的,但是北欧的神话,或者说是意识形态,却留存了下来。
接下来以瑞典为例:
瑞典从 30 年代起一直是社民党掌权,国内工会力量强大,这使得国内阶级力量对比长期保持平衡。工人得以通过工会与资产阶级进行直接谈判,谈,什么都可以谈,工资利率合同条件没有什么不能谈的。但是另一方面,资产阶级虽然只有一小撮但是力量强大,经济中的主导部门依旧保持私有,相当数量的生产资料被掌握在一小撮顶尖的家族手中。
而到了七十年代,资本积累的严重危机四处可见,各地的失业和通胀现象此起彼伏,各国陷入财政危机,世界各地都在寻找一种资本主义的替代方案,而瑞典在这个时候提出了“雷恩-梅德纳计划“(Rehn-Meidner plan),从企业头上收一笔 20%的企业利润税,收来给工会,然后工会再通过这笔钱逐渐赎买企业,最后逐渐将国家改造为工人民主制或者集体所有民主制。这里先不提这个计划假如实现了含金量几许,毕竟这不是还没实现吗。相比于在苏东集团进行的铁与血的社会化改造,瑞典的这一构想无疑是温和的、和平的、人道的、民主的,属于是考茨基来了都要说声好的那种。但是不管这种过渡是多么温和人道民主,资产阶级作为一个受损的甚至是将要被消灭的阶级,不得不发动反攻。
瑞典资产阶级的反攻依靠的是他们在文化上和意识形态上的优势(当然不是说他们没采取别的方式,比如说拒绝参加中央议价,不过这个含金量真比不过这一段要说的),他们靠着自己对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控制,在瑞典经济思想内部强化新自由主义。一批对瑞典政府的高税率和高社会福利支出怨声载道的知识分子们整天在电视报纸上“新自由主义就是好啊就是好 就 是 好”,这谁顶得住啊。等到 1991 年保守党再次上台的时候,已经没人能想得到还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案了,人们几乎是被迫地主动选择了新自由主义那套把社会福利和养老金私有化的解决方案,哼哼,这就叫 there is no alternative。当然,后来新自由主义搞到产出减半失业翻倍,这是后话了。再后来社民重新上台对新自由主义浪潮进行了限制,不过也就那样吧。
所以瑞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个情况大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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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家之类的大企业早就嫌税重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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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轮新自由主义化之后社会公共福利和社会分配公平不比当初,反正今天流行的北欧社民神话肯定早已不存在了,是昔日想象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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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便如此,瑞典的新自由主义化也比较有限,总体来说社会公平依然比美国要高
至于结论,结论就是把北欧当作姓社确实有历史的原因,但是那些足以支撑这么说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嗯捧北欧社民的(代表作是“老马老恩钦点的真社会主义”和“还是要经过高度发达……”)和嗯黑北欧社民的(代表作是“宜家剥削第三世界”,这里最乐的是宜家早就润荷兰了)姑且不论对不对都在打空靶,只能说非常可爱,非常萌萌。